不是!
虚菩提……长庚师弟啊?
这、这这?
灵山主殿,多宝佛祖那用灵宝堆砌出的法身面无表情,本体躲在法身中满脸苦相,不断拍着自己的肚皮。
他之前,看虚菩提在莲花池旁孤独寂寞,还过去调侃了一波!
莫名感觉有些羞耻呢怎么。
多宝心底呻吟一二,又将目光落在那朝着天穹冲去的身影,感受着那份与众不同的大道道韵。
他突然明白了,那句‘从未离开过’是什么意思。
明着远遁,暗修土洞!
远古时他跟人抢宝物时常用的招式了!
长庚定是早早就将虚菩提取而代之,用了高明的手段伪装成了虚菩提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长庚师弟解空大道也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还有那悟空之事。。
作为佛门之主,多宝道人自是明白猴子、金蝉的重要性,天道之前已差不多明示;他掐掐手指推算一下,天道对西游的安排就展露在面前。
现在是什么情况?
天道寄予厚望的西游劫难主角,跟着菩提老祖、也就是长庚师弟修行了数百年!
这等同于两耳光打在道祖脸上。
道祖从远古到现在,哪里受过这委屈?
此时此刻,多宝道人只能将万千话语汇于一声:
‘妙啊长庚。’
可惜,此时不能直接说出来。
长庚不让他们掺和接下来的大战,多宝道人却也有自己的打算,比如去找机会搭救下自家师尊什么的。
但多宝细细思量,却又觉得,自己此时做什么都是错的。
若长庚能赢道祖,一切问题自都不是问题;
若长庚输了这一阵,自己就算找到了师尊,也无法将师尊救出来,救出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万千生灵命途,皆系于长寿一人之上。
解空大道……莫非是要给天道搞一个【空空如也】?
多宝轻轻呼了口气,心底倒是颇有感触,念头十分复杂。
多宝的目光透过法身、透过大殿、透过灵山大阵,看向了正在高空中闪耀光亮的那颗星辰,目中带着几分期待。
李长寿身形急速上升。
他能感觉到自前方而来的压力,前方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阻隔。
灵气、天威、天道之力、道则之力……
飞得越高,所要面对的阻力也越强。
道祖似乎……还没调整好心态面对自己。
此时不必藏着掖着,李长寿仙识展开,扫向了花果山处。
那里战火仍未停歇,妖族的反抗已十分微弱,只剩下最后的剿灭。
孙悟空在那悬崖边昏睡着,体内的灵力潮汐已消退了许多,身周出现了七彩霞光,那真正的齐天大圣,已是要在这种情形下出世。
这猴子……
李长寿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口漩涡,其内散发出浓烈的天道威压。
他犹豫了一阵,在漩涡前左右打量、细细推算,仔细观察漩涡的灵力构造,思索着自己冲入其中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情形。
总不能,敌人给开一个传送门自己就往里面去,万一里面是什么陷阱,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绝对不能低估任何对手,尤其是道祖这般,最有可能出其不意的存在。
就这般,李长寿仔细观摩了有片刻。
一直到不少关注此地的大能明白了他这是小心谨慎,齐齐抬手扶额;
一直到道祖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抬手挥洒,将那漩涡的外相扫平,露出其中的门户。
简单、清晰、直接的,将其内的构造展露给了李长寿。
李长寿感应了一阵,这才淡然一笑,风轻云淡地迈步踏入其中,身形消失不见。
虫鸣鸟啼之声自前方而来,那片熟悉的竹林飘来了淡淡的清香,让他略有些恍惚,宛若回到了上次来紫霄宫的情形。
“李长寿。”
呼唤声自前方而来。
李长寿脚下一顿,周遭出现了一片片迷雾,脚下的土地化作暗红色,仿佛置身于一处上古遗迹。
向前迈出半步,周遭景色再次变化,喧闹的人声自远而近,一个恍惚,已到了一处喧闹的坊镇。
幻境?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去破这般幻境,就这般一步一顿,朝前方慢慢行去。
花花世界迷我眼,道自于我心中留。
若是去破这些幻境,就证明这些幻境是存在的,反而会将自身困入其中。
很高明的陷阱。
李长寿道心巍然不动,只是不急不缓地向前行走,待走出了第三十三步,那些幻象尽皆消散,前方已是那小小的竹屋。
那身形魁梧的老道黑着脸,低头凝视着门外的李长寿,没好气地道一句:
“进来吧。”
李长寿拱拱手,自顾自地走到了道祖面前的矮桌旁,也不等道祖招呼,盘腿坐了下来。
有个细节——矮桌上此前一直摆着的造化玉碟,此刻已消失不见。
道祖双眼微微眯了下,凝视着李长寿,似是想确认李长寿的身份。
李长寿缓声道:“道友,别来无恙?”
“哼,”道祖冷然道,“你竟如此戏耍贫道!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自信,觉得贫道不会对你那些亲朋好友出手。”
李长寿言道:“三界生灵,于道友眼中自是蝼蚁,翻手可覆。
也正如此,道友其实不会去跟蝼蚁一般计较。
那凡俗噪杂之声,正义也好、邪恶也罢,反天也好、顺天也罢,道友都只会觉得他们吵闹。
这是生命层次的不同,道友居高而不临下,自不会与他们为难。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必要。
若道友真的用这般手段胁迫于我,道友已是失了道心恒定,如此就已输了一半。”
鸿钧道祖面容恢复此前淡定,目中流露出几分玩味,言道:
“长寿,你似乎有了对付贫道的手段。”
“这个自不能告诉道友,”李长寿摇摇头,又笑道,“此前你我对弈三阵,不如今日再补上两阵,你我就此分出个上下输赢,五局三胜。”
鸿钧缓声道:“道友似是有耍赖之嫌。”
李长寿却是丝毫不让:“昔日,道友以天罚覆灭截教,暗中偷袭通天师叔以得局势归于道友掌控,似乎才是真的耍赖。”
鸿钧不由默然,凝视着面前这个青年道者。
这只是李长寿的假身。
且这个假身在洪荒中已近千年,李长寿做了什么、安排了什么,天道丝毫无察,这就是道祖此时的忌惮。
尤其是,李长寿的性子……
“道友如今莫非已是有九成八的手段对付贫道?”
“差不多,”李长寿目中有微弱光芒闪烁,嘴上直接承认,却更让道祖摸不准。
竹屋中陷入了沉默。
李长寿自顾自地在袖中取出了一套茶具,随手在外摄来了两片竹叶,当做茶叶冲泡。
他安安静静地摆弄着,神态自若、神情放松,全然没有半分胆怯,也没有任何顾虑,仿佛就是来给道祖泡茶喝。
空城计。
“道友请,”李长寿将一杯茶缓缓推了过去。
鸿钧伸手接过,摆在自己身前,突然又轻笑了声:“既如此,你我聊聊吧。”
“道友想从何处聊起?”李长寿面露思索,“我知道的,好像有些多……基本已是摸透了道友的跟脚。”
“那家伙留下的讯息?”
“一半,”李长寿道,“应该说是一小半,另一半就写在了这天地间。
有句话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人在做、天在看。
道友所做的一切事,在洪荒天地间都有记忆,就刻在大道之门内,存在于那些大道之上。
是了,道友对这一块理解不深,毕竟道友拥有造化玉碟,可用造化玉碟推演三千大道,也可用造化玉碟补全天道的同时,占据天道主导权。”
鸿钧缓缓点头,目中流露出几分了然。
“看来,均衡大道给了你不少好处。”
“不,”李长寿淡定地说出了个小秘密,“是灵娥的道。
灵娥以抄写稳字经入道,但她的道跟稳字经却没有太多关联,她的道在于抄写的形式,在于每次被我罚时,抗拒又无奈,又不得不去抄写经文,从而得出的感悟。
这条大道,我称之为读写之道,或是阅读之道。
但灵娥境界太低,尚未发现自身之道的奥秘;这条大道有个奇妙的用处,便是能读懂万物承载的信息。
我暗中修行了她的大道,由此才有了道境上的飞速突破。
这其实是我最大的底牌之一。”
鸿钧道祖有些哭笑不得,叹道:
“贫道今日的被动,竟然源于灵娥之道?贫道何曾将她看在眼中,不过是将她看做是你的附庸生灵。
不曾想……
不愧是你,竟能逼自己师妹修得这般道境。”
“道友谬赞,”李长寿露出几分诚恳的微笑,“是她悟性惊人。”
“好一个悟性惊人,”鸿钧微微眯眼,“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悟性如何?”
李长寿沉默了少顷,叹道:“朴实无华,金仙前很多顿悟其实是道友点拨,金仙劫之后许多感悟来自于均衡道本身与我相合。
道友若是不知道聊什么,不如我来开个头。
聊聊浪前辈吧。
他叫什么?”
“你既叫他浪前辈,那就叫浪吧,”鸿钧叹道,“这算是我老友,只是原本一直在上古伏羲的体内。
是了,第二元神法。
你便是用第二元神法与天魔之道,将虚菩提取而代之。”
“其实不是,”李长寿道,“我用的是与第二元神法相近的拟态元神法,这也是纸道人之道的隐秘。
想必道友早已知晓。”
鸿钧道祖笑道:“你果然悟到了。”
李长寿眉角一挑:“道友果然早已知晓。”
而后这两个道者各自轻笑,倒是默契颇足。
鸿钧道祖微微叹了口气,缓声道:“长庚……长寿,其实你我不必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你想让天地与生灵互相均衡,这些其实都可以谈。
只要你能给出能让贫道感到威胁的筹码,贫道自会向后退几步。”
李长寿正色道:“道友其实不必用这般说辞,我的底牌就摆在这,此时不过是想给道友最后的体面。
若道友就此放开与天地本源的关联,我自然会留道友性命。”
鸿钧笑道:“这般大话,莫非只是为拖延时间?”
李长寿笑道:“拖延又能等来什么时机?此时凭借这条解空大道,道友已无法将我彻底抹杀,只能封禁,而这不过是我一个假身。
我确实有充足的准备,可以强行镇压道友,此时不过是……念些旧情。
道友其实不算凶恶,只是掌控天地惯了,对生灵少了敬畏之心。”
“敬畏?谈何敬畏?
生灵不过草芥,贫道也不过蜉蝣,天地才是永恒。
是这天地造就了生灵,给了生灵容身之所,生灵却以私欲不断掠夺天地,让这天地不堪重负。”
“道友就是最大的掠夺者吧。”
“不,”鸿钧凝视着李长寿,“贫道并未掠夺。”
“只是掌控?”
“掌控有何错?”
鸿钧如此反问,又道:“天地需要一个掌舵者,生灵需要一个监护者,天地与生灵之间需要的并不是均衡,而是划清界限、彼此敬重。
若无贫道,这天地早已失控,根本不会有今日!”
李长寿辩驳道:
“并未发生之事尽是虚妄,道友拿此时天地作为自己的道果,未免有些太过自大。
而今天地间,固然是按道友给的剧本走到了今日,但所发生的一切,除却这个剧本的框架之外,都是生灵在向前行走。
甚至,这天地、三界生灵有很多次机会,去走更能和谐共处的方向,却被道友修整到了这般地步。
这不是掌舵,也不是监护。
这是给天地以枷锁,给生灵以囚笼,所要满足的,不过是道友那份争强之心,不过是道友心底的私欲。”
鸿钧道:“生灵之力就如你老家古时的黄河之水,若无堤坝巩固,早已泛滥成灾。”
李长寿道:“可黄河堤坝自下游平地而起,悬于地面上,黄河之水若再泛滥,后果不堪设想,与其给予堤坝,不如防护上游水土。”
鸿钧又道:“黄河浑浊,本就是生灵活跃的后果,生灵的贪婪造就了那片赤黄的高地。
又如那条南边的大河,生灵逐水而居、占据河道附近沃土,洪水侵漫又如何能怪河流不义?”
李长寿话语一顿,言道:“可天道并非河堤,道友偷换了概念。
道友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