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故事吗?”
埃德却恍惚想起安克兰提起数千年前那次失败的尝试时所说的话:
“它骗了我,我骗了它。如此而已。”
他那时惊疑不定,想不了太多,如今回想,却觉得那简单而淡漠的一句话里,隐藏着一些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觉得至少数千年前,安克兰并不是故意要坑炽翼……而他的失败,和炽翼这如被放逐般徘徊于虚无之海的,漫长而孤独的时光,很可能是它咎由自取。
但正如奥伊兰所说,那都不过是猜测。
而这会儿,奥伊兰已经提起了那本笔记的后半部分。
那本笔记,虽然只是一本法术研究的笔记,却也多少能反应出安克兰的目的。这本笔记里并没有多少关于死灵法术的内容,即使有,安克兰也不过是单纯地把生命和灵魂都当成了力量的某种形式,研究要如何加以利用,却似乎从未想过让逝者复生……或让自己得到永生之类,后世的死灵法师们最为热衷的东西。
至少是后期,他更执着的是进入虚无之海。但奇怪的是,那似乎又不像是为了复仇,为了摆脱束缚,或为了成为神祇,为了更强……大概是研究笔记到底不能明确地表达情绪,而安克兰也并没有费利西蒂那种随时随地都要感慨一下的习惯,看起来,他更像是个没见过海的孩子,心心念念地想着那片无垠的湛蓝,计划扬帆海上,来一场潇洒的远行。
“而进入虚无之海的办法,并不止一种。”奥伊兰说,“用足够强大的力量开一扇门,其实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方法,尤其是当你并不清楚门的另一边有着怎样的危险的时候。所以在后期,安克兰想到了另一种方法,不过可惜的是,那还只是个‘想法’,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又或者,那些研究被记录在另一本笔记里,毕竟,现在,这个方法,也正有人使用。”
正无聊地把罗穆安满头白毛编成小辫子的白鸦停了手,微微眯起眼。
“斯科特·克利瑟斯?”她说。
伊斯瞳孔一缩,脊背不自觉地绷紧了一瞬。
奥伊兰的眼神有些惊讶。他知道总有人能猜得出来,却没想到白鸦能快得这样不假思索。
仿佛看懂了他的疑惑,白鸦撇了撇嘴:“对一个不止一次差点杀了我的男人,多点关注,敏感一点,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是他。”奥伊兰干巴巴地说,飞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回到那个“想法”本身。
阻挡在虚无之海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屏障,在安克兰看来,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这个世界本身就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形成有效的保护,或许没有诸神设下的屏障那么密不透风,却也会因为是自然形成而更加精妙。但这个世界,已经在诸神的保护之下存在了这么长的时间,骤然破开屏障,这个世界本身或许还能存在,存在其中的生命却多半会彻底灭亡,然后从头来过。
安克兰倒也没有毁灭整个世界的打算,他所考虑的是,削弱那层屏障。
“那所谓的屏障,事实上也不过是个巨大的法阵,”奥伊兰说,“安克兰觉得,如果能从这个法阵中一些关键的节点上抽取力量,但并不彻底破坏它,就能一点一点削弱整个屏障,弱到虚无之海的力量能够一点点渗入,却并不能顷刻间吞噬整个世界,倒是能让这个世界渐渐适应,渐渐能够与它共存;弱到无论他离开还是进入这个世界,都不再那么困难。甚至,如果能找到某种共鸣,还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屏障之中,并借用它的力量,借用整个世界的力量,遨游于虚无之海……或许不那么自由,但要安全得多。”
这样的形容,不禁让埃德想起九趾和他的船。虽然本质不同,却又有许多相同之处。
“但是,”奥伊兰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猜测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这其中有些东西,始终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炽翼偷学了安克兰的法术,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可洛克堡的法阵,它改得极其粗暴,虽然有用,却也极容易崩溃;如果这是因为它对法术的了解和掌控原本就很一般——毕竟巨龙都习惯了依靠天赋而不是智慧——是可以解释的,但后一种办法,却需要极大的耐心进行缜密的计算。斯科特本质上只是个战士,我不觉得他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有三种可能:第一,安克兰对此已经有深入的研究,但记载在另一本笔记上,而炽翼对此十分了解……但这同样需要计算,毕竟如今的屏障,因为时间的流逝,许多基石已经被无意间破坏或彻底失去了用处,力量的流向发生改变,最为重要的节点也随之有了变化;第二,炽翼自己在安克兰的想法上做出了正确的计算,并让斯科特依此而行——听起来似乎没问题,但这个炽翼与在洛克堡设下法阵的那一个,根本不像是同一条龙;第三,炽翼的另一个追随者,一个至少不逊于我的天才,计算出了结果……如果他们真拥有这样一个天才,就不会如此狼狈地一败再败。”
“你这说的是‘三种可能’吗?”伊斯忍不住开口,“这分明就是‘三种不可能’吧?”
不是他非得跟这家伙过不去。说话就说话,中间见缝插针夹枪带棒的讽刺是当他听不出来吗!
“瞧,”奥伊兰摊手,“连你都听得出来。”
白鸦忍不住笑出声,缩在椅子上笑得浑身发抖。埃德无奈地做好了如果伊斯要跳起来揍人就立刻按住他或者大声呼叫娜里亚的准备,伊卡伯德左右一看,不耐烦地皱起眉,开口道:“你是想说,炽翼所表现出的许多东西……自相矛盾。”
埃德的心突地一跳。
奥伊兰微微点头。
“所以,”他说,“你们确定,你们的敌人,真的只有一个吗?又或者,安克兰与炽翼,真的是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