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杜久昌恭敬一揖,当年他入学府时,曾被人称做棋圣,被视为最有可能从吕登科手中接过棋道的人,然而整整十年再无他的消息传出,不过前些日子杜久昌从那几位声名在外的才子手中夺下文试大比的榜首,这个名字才终于又被世人想起。
吕登科绳索在身不便还礼,只是报之以李的笑道:“也好,总算是还有个懂棋的。”随后看向赵无邪轻叹一声道:“老夫已经败给你了,你这娃娃还要来看笑话不成,赶紧滚。”
赵无邪轻笑一声就地盘腿坐下,受伤的手掌仍在滴血,可他没有在意,回声道:“就是想走,此刻也走不了了,后生脸皮厚,就当是输给吕大人一局,又侥幸赢下一局,那便还有一局。”
尽管两人已经下满三局,只是第一局吕登科有意留手,培养棋道后辈,若是有心厮杀,第一局,赵无邪只怕会比第二局输的还要惨痛,而第三局对方能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本身就是自己占据胜势,仍是杀的难解难分,此刻算做一一平手,脸皮厚倒也不是假话。
“就算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对于死人而言全无意义。”吕登科沉声道,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
“吕大人为何下棋。”赵无邪不答反问,这本是在沧州对方问他的问题,他以为自己懂了,在踏出郡守府的那一刻,他恨不得让全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赢了吕登科,这便是他所追寻棋道,然而当他知晓此事因果之后,正如李在信推测那般,羞愧难当,原来都是装出来的淡薄闲适,与人下棋从不自报姓名,却在心底里满满都是藏不住欲望,而当他真正走进棋盘之中时,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输与赢不是下棋,我只是想下棋,吕大人,赵无邪向您讨教。”
吕登科沉默不语,看来此刻没有看破的人竟是自己,他走了,便想为后背留下一束棋道标杆,他选择打磨赵无邪,甚至不在意对方是何身份,看似豁达,可到底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丝私欲,一盘棋,两个人,黑白之间没有谁可以提另一个人做选择,下棋既然没有输赢,那今日这盘棋又有什么意义,可正是因为没有输赢,赵无邪今日到此才更有意义,这份传承很短,短到今日过后,棋坛之上将会一同少去两位泰山北斗,却是两个真正下棋之人难能可贵的明悟。
世人总是嘲笑那两个隔江斗笔的疯子,明明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书法大家,根本已经无人有资格来评判他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那为何还要比,也许无外乎是想找个知己写字罢了,那两人之间还隔了一条漓江,而今日吕登科与赵无邪之间却是再无阻隔。
“偌大的下摆不下一张棋盘,想不到最后一盘棋竟是如此局面,我动身不便,友可敢与我下一局盲棋。”吕登科开口道。
赵无邪扬了扬受伤的手掌回应道:“正有此意。”
“久昌,容老夫最后做一次俗人,如此举世无双的棋局若是不得传世,老夫死不瞑目,劳烦你代为落子记录。”吕登科请求道。
“我本就是为此而来,吕师,赵公子,既是传世,不如为这盘棋起个名字可好。”杜久昌摆好棋盘,左手持白棋,右手持黑棋。
赵无邪与吕登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地大同。”
南北两地,老少之别,纵使万般不同,只在这张棋盘上不分你我,不受外物干扰,围棋不知从何时兴起,也不知起始谁手,但所公认的一点便是那的棋盘上包罗万象,凝聚时间道理,圣人曾言世人最大的陋处在于贪婪,在于不知足,而在棋盘之上舍得二字无不存在,有舍方才有得,又做人留一线,若是把眼尽数堵死反倒断了退路,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则分为黑白二子,黑为阴,白为阳,从昼转阴,故持白子先行。
“今日之局注定超脱世俗,不如改些规矩,请吕大人持黑子先行。”赵无邪恭敬道。
吕登科点头默许,开口道:“即使如此,老夫也放肆一回,既在北魏之中,这第一颗子就落在元之上。”
闻之,杜久昌取子的手臂微微停顿,便是不动下棋的门外汉也听过金角银边草肚皮,这是子在棋盘上的价值,起手落子元可是最无用的一步,与人对弈若是起手如此,往往是对对方的一种轻蔑与不屑,抬高姿态,只是赵无邪让出先手本就有些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