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阑需要恶补公文誊写的知识,还是去找了五经博士曾懋林请教。
曾懋林一口应允下来,岂有不答应的?毕竟都捐了善款。
文书缮写平日里也有教过,月考也考过,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学生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课?
“所谓文书抬头制,就是文书缮写过程中遇到特定的字样,不得紧接上文,必须另起一行顶格书写,甚至另行高出数格书写,不便另起一行的,也需空一至数格书写。”
在现代,已经鲜有人知道文书书写的正确格式,电子文档代替了书写,短信也代替了书信,邬阑自然也是如此。
“这样写的目的是什么啊?”她认真的问道。
曾懋林愣愣看着她,这些平日里教的还少吗?将来历事少不了誊写公文,清黄、续黄、写诰、报讣哪样不需要誊写?你平日都听的什么课?
“以示尊敬……”
“哦……”
哎,曾懋林暗暗叹气,继续道:“一般来说,书写最多的还是题本奏本,奏本每幅六行,一行二十四格,规矩同题本一样,抬头二字,平写二十二字。头行同样书写衙门、官衔、姓名,或者生儒吏典军民灶匠籍贯姓名,俱做一行书写,不限字数。”
“右谨奏闻同题本格式,‘计纸’字在‘右谨奏’前一行,与谨字平行差小。年月下疏密同前,若有连名,挨次俱照六行书写。”
邬阑想象了半天,脑子里依然没有概念,于是笑着道:“不如这样吧,请老师帮学生写一本范例,学生也好有个参照。”
“也行,内容呢?凭空想象,还是参照别人的?”
邬阑想了想:“还是请老师帮学生写一份奏本吧,内容大致就是……恳请陛下放开文渊阁书库,或者内阁书库,允许民间书坊仿刻一些稀有珍贵的典籍,以供售卖。”
曾懋林不禁瞪大了眼睛,你好大的胆子!
“当然,学生也是想捐出一些给我家乡的儒学,所以,这次就请先生代劳拉。”
曾懋林默然……半晌,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反对的理由,“好吧,那我就写写看,你也好照此练习,将来历事时,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写。”
邬阑笑着应道:“好的,那就谢谢老师了。”
曾懋林很快摆好公文纸,用镇纸压平,然后往砚台里注些清水,取出磨条准备磨墨。邬阑挺有眼色,连忙道:“磨墨就让学生来吧。”
曾懋林便将磨条递与她,自己先脑海里构思一下。
邬阑常给皇帝磨墨,也是驾轻就熟,她看看这砚,定是他常用之物,砚池边有一层斑驳的墨迹,名曰墨锈,一般用后需清洗积墨,但这层墨锈不可磨去。而且洗砚用莲蓬壳最好,去垢起滞,又不伤砚台。
邬阑磨墨的力度均匀,上好的墨研磨无声,出墨质地轻盈,墨色清而无香,显然他用的墨也是上好的油烟墨。
“老师这砚是端砚吧,看着有眼儿。”
曾懋林正在构思,恍然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并未反应过来:“啊?哦……”
只消半盏茶,他构思完成,而后起笔蘸墨,先在笔觇上掭了掭,再在纸上运笔。只要构思好了,下笔就很快,又用了半盏茶,奏本便书写完成。
邬阑伸头去看,不禁赞道:“啧啧啧,老师这字写得真好!”她是真心在赞,自己那手字在他们面前连狗啃都不如。
曾懋林放下笔,端详片刻,也满意道:“你倒是识货的。”
“嘿嘿,虽然学生字不行,但认好坏还是有水平的,”邬阑有些得意道。
“呵呵…倒也是,至少你还知道端砚有眼儿。”
那是,陛下那儿好东西多了去,邬阑笑眯眯的想着。待到墨迹已干,她便小心拿起凑近来看,字迹工整漂亮,还有点赏心悦目,果然按着格式书写,看都愿意多看几眼。
反观自己那一手烂字,她忽然就嫌弃起来。
“多谢老师!”邬阑喜滋滋的折好公文纸,放在自己随身背的小书包里。
同曾懋林告了别,邬阑离开了博士厅。
她走后,曾懋林收拾起笔墨纸砚,然后也离开博士厅,去了彝伦堂藏书阁。
一进书阁便见一个身影站在红橱前,不用想都知道他是祭酒吕瓒。
书板与书籍分柜储藏,书板藏于五橱,中红厨,左右各二橱为黑橱。红厨里放置一整套「十三经」刻板,天启年的东西,到如今早已朽蠹,还残缺了不少。
“老师……”曾懋林轻轻唤了一声。
吕瓒并未抬头看他,还是拿着手里那块刻板,轻轻摩挲着。半天,他嘘出一口气,这才说道:“那丫头说,为师希望在自己的祭酒生涯里,能重刻这套板……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